Hold fast to your dreams.

【太中】中原中也千杯不倒

Summary:“全是我演的。”

*乱七八糟的ABO+花吐症

*不知道是谁醋了的按头笨蛋搭档的喜剧(dbq)


——

01.

“……所以,我们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啊太宰先生。”中岛敦站在身着米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口罩的男子身后,视线几乎被整个挡住。

如果没有看错,面前这堵墙倒甚是眼熟——斑驳的墙灰往下掉,还留着几个灰扑扑的拳印,和港口黑手党总部正门对着的那条小巷有着一模一样的悲惨身世。

“嘘——听我的就好。”太宰治把身子侧过一点,咳嗽了两下,“……芥川有回消息吗?”

小老虎眨巴眨巴眼睛,认命地打开通讯录:“他说——呃,他说,‘很重的红酒味’……”

咳嗽声加重了一些:“敦君,还记得今天早上得到的情报吗?”

“就是那个‘港口黑手党今日运进大份量抑制剂’的传闻?”

“没错。”太宰治皱了皱眉,“我让芥川去找中也,结果办公室里是空的,再结合那句‘红酒味’……”

中岛敦显然已经快要被“武侦团建时私自离队张望在港黑门口”的行为逼疯了,并且,无论用哪边脑子想太宰先生今天都格外奇怪——早上到岗时的一言不发、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还有一看就是刻意戴上的黑色口罩……

“——黑手党打劫不良商家缴获一卡车抑制剂后举办宴会喝酒庆祝?”他压着嗓子低声问。

“……”

对方身形顿了一下,很快投来一个看智障一般的怜悯眼神。

中岛敦愤愤不平:“那还能因为什……”

对方叹了口气,他有些疑惑地看到地上多了些许黄色花瓣:

“……中也的信息素,就是红酒味的。”


赶去会和的路上气压很低,中岛敦瞥了一眼低头沉思着什么的太宰治。芥川龙之介在聊天框内重复了几遍“中也先生根本不需要你来担心”之后利索地把他拉黑了,一点道理都不讲——他咬牙切齿,更心累的是旁边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咳嗽让他严重怀疑太宰先生被某人附体了——小老虎欲哭无泪,强忍住在下一个转角出拳的冲动。但是冷静下来的气氛着实尴尬,他也想不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脾气是哪里来的,明明……

他抬眸,猛然间看见太宰治捧出一把与石板上类似的花瓣,哗啦一下,全部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中岛敦瞪大了眼睛。

“太宰先生?”半晌他快步跟了上去,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你在……吐……花?



“……芥川?”中原中也踏上楼道时一愣,“你怎么在这?”

“没什么。”他微微颔首,“文件在您桌上,在下先告辞了。”

他刚从审讯室回来,需要大量言语的工作不如行动来得简单直接,往往要消耗更多的精力。中原中也关上门,看到桌上摆着的信封。

“组织参观……?”他揉了揉太阳穴,“我宁可放假啊……”



“诶呀,被发现了呢。”太宰治摊了摊手,“这可真是个难缠的问题,连与谢野医生都无能为力。”

“……啊?”中岛敦呆呆地望着他,“那、那如果治不好呢?”

太宰治闻言停下脚步。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又或者是无关紧要,他眉眼弯弯,伸出手在心口比划了一下:“那花就会从这里砰的一下长出来哦。”

汲满心脏的血液,会带着一切爱恨与回忆,生根、发芽。

“听起来很严重啊……”中岛敦大脑宕机:“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花瓣顺着指缝落下,他这回看出那是向日葵的纹理。太宰治愁眉苦脸思考了好一会儿:“应该也还是有的。”

他把口罩重新戴好,转身继续行走,中岛敦神经紧绷,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需要听最讨厌的人穿着女仆装叫十句‘主人’。”

“……”他无言以对,“……这就是刚刚我们蹲在黑手党门口的原因吗?”

如果那个“最讨厌的人”是指中也先生的话……他在心里默默吐槽,那这样的做法只会让你更早地迎接死亡呢,太宰先生。



02.

太宰治不得不承认,蹲点港黑还真不是为了治好自己所谓的“花吐症”。他行事向来随心所欲,看似毫不费劲实际上心里的算盘打得响当当。但是,“抑制剂”和“红酒”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更糟糕的是脑海里还自然而然蹦出个“中原中也”,那就没办法冷静了。

坊间关于中原中也和红酒的传说有很多,最正统的是“翩翩公子与沁人佳酿的爱恨情仇神话故事”,最血腥的是“黑手党审讯用刑往头顶一滴一滴灌红酒让犯人精神崩溃”,最离谱的是“前世他狠心做黑市生意倒掉千斤红酒,今生懊悔不已,再不辜负当日之情……”,总之,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边都不沾。

早些时候中原中也还真没有红酒这么一个爱好,他像个精力充沛的小怪物,每天最爱做的事情除了找太宰治的茬就是追着太宰治跑——只有“追杀”这一层含义。森鸥外这两颗金刚石磨着磨着终于磨成了富勒烯,进行各种加成反应对港黑大楼实现轰炸,副产品是并不希望存在的裂痕玻璃渣,衍生物是突然多出的好大几笔维修经费。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的高峰期是在太宰治分化之后。他分化得比中原中也早,活脱脱成了一个出众的Alpha,虽然小搭档目前还闻不到信息素,但自己在气场上总是更占优势。太宰治了然一笑,打印机嗡嗡作响,订书机几排上工,《本周不服输的中也之生长停滞期》,被中原中也扔到碎纸机里搅掉一大桶。


中原中也分化的时间比较讨巧,晕晕乎乎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闻到身上诡异的味道。浅吸一口觉得还挺香,但多闻一会儿又头痛眼花,像吸毒上瘾,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强忍着把体检报告单扔进碎纸机的冲动,也就接受了自己分化成了Omega的事实。太宰治碰巧路过嘲讽了几句并打开第十七本《中原中也日记》准备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被战斗力完全不减的搭档扼住要害,低沉的声音传出来:“……你的信息素呢?”

太宰治心想这个笨蛋是不是不知道一个O在A面前挑衅有多危险,结果还没等他故意吓唬吓唬对方,啪嗒一下,中原中也手一松,就瘫在地上了。

太宰治愣在原地,心道他还没进行下一步动作呢这家伙该不会碰瓷吧,又认命般地一点一点蹲下去,把目光投向在场的其他人:“……红叶姐,他这是……”

“体检绝对没有问题的!”医生下属们在一旁吓得直鞠躬。

“妾身认为,”尾崎红叶摸了摸中原中也的额头,“中也的信息素气味初步判定是红酒,他会晕过去应该是因为——”

“喔——是因为他酒量太差。”太宰治拨弄着地上搭档的橘色头发,接话道。


醒来的中原中也依然不放弃解决晕过去前自己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他耳鸣声不断,但固执地跳下床准备去一决高下,被广津柳浪在正门口拦住:“太宰和织田出去了。”

“哪里?”他挑挑眉。

“Lupin.”

无意间听到过几次,好像是酒吧的名字。中原中也张开的嘴唇又闭上了。广津柳浪知道每次这孩子都不好应付,甚至已经在肚子里提前打好劝说的草稿,结果对方只是缓缓地背过身,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容。


得知自己的搭档是Omega这件事好像并没有很意外。太宰治盯着新拍的照片看。《本周不服输的中也》的配图,棱角分明的侧脸,睫毛笼着一片阴影,火焰一样的头发垂下来被梳成小丸子,洁白的后颈上贴着红叶大姐给的小橘子图案抑制贴。他指尖摩挲了一阵,眸色暗了暗,随即拉开抽屉拿出上次买好的choker,并把这一叠照片重新锁好。电脑文本框里输入“停刊”,点击发送成功。


中原中也懒得去Lupin酒吧堵太宰治,这几天便约了旗会的好友,打算先从自己这奇怪的信息素入手——从威士忌到龙舌兰,从伏特加到科迪尔,基本已经成了每次聚会的必备项目。他一杯一杯喝,每次基本都是一杯倒,迷迷糊糊醒来又让广报官接着斟满。外科医实在看不下去,好几次偷偷把旁边的白酒换成雪碧。那天中原中也喝得七倒八歪,最后被不知从哪儿赶来的太宰治黑着脸接回去,路上还边拽着他的袖子边说,是赤霞珠红葡萄酒,未改性乙醇,进口编号2208.2000,酒精浓度80%以下侍酒温度14-19摄氏度,怎么样我厉害吧?

太宰治很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小蛞蝓在他背上吵吵闹闹,他鼻尖一动,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到底有多久才能到啊……”中原中也趴得很不舒服,毫不讲理,“我好热。”

“中也心还挺大呢。”太宰治调整了一下姿势,“发情期还出来喝酒?”

“你懂个屁。”中原中也无聊地在对方脖子上画圈圈,“老子千杯不醉,特别是红酒……嗝,红酒、还能……冲淡原来身上的味道……”

……所以这算、以毒攻毒?

太宰治叹一口气,不得已放出了一些Alpha的信息素,小搭档窝在后面忽然不动了。

“你这是……什么味道啊?”他懒洋洋地问,“好淡,完全闻不出。”

“那是你太弱啦。”太宰治加快步伐,“我这是——日本神户天然矿泉水味,现在售价219刀750毫升,内地每个月只生产5000瓶。”

“……切。”中原中也嗤之以鼻,“听起来也不怎么厉害嘛……”


“真麻烦。”太宰治把搭档放在房间门口,“小蛞蝓今天都害得我没去参加酒会,明天罚你起来打扫卫生吧。”

“哪次不是我——……酒会?”中原中也靠着门,踉跄地站起来,“那你再去呗,反正……嗯,我也还……没喝够呢。”

“放着家里的酒不喝,我还去外面吗?”太宰治冷笑一声,手学着之前中原中也的样子在他脖子后面画圈圈,“你说是吧,中也?”


——中原中也同学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临时标记比猛灌红酒更有抑制信息素的作用。不过想要多做几组对照试验避免偶然性显然是不可能了,两年之后太宰治叛逃,炸了他一辆车,嚣张离去。中原中也回来时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那天正好到了日子,纵然他有再多的力气也不可能跳到北冰洋去度过这段燥热难耐的时间,于是港口黑手党的小干部开了一瓶82年的柏图斯,又把新的红酒堆满了整个后柜——酒精麻痹既大脑又麻痹信息素,千杯不倒千杯不醉,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虽然第二天醒来时还是会有宿醉的疼痛感和糟糕的黑眼圈,但绝对好过每天一针抑制剂——打足七七四十九天,打出抗药性是吧。



对红酒有独特感情的中原中也看着后柜上裂开的玻璃——今天抓到的异能者在挣扎中打碎了几瓶,下属来处理掉了,但现在这个办公室里到处散发着浓烈的酒香。早上专门为了审讯犯人用的抑制剂也到了,基本无事可做。在中原中也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刚拆开的信封时,手机忽然响了。



03.

🐟:[定位]

🐟:有文件,转交一下。


🍊:?

🍊:博物馆?你做成标本了?



04.

事实上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赏花的位置选在一起,洗澡的地址选在一起,看电影的门票排成一排,团建的组织永远那么无聊永远那么如出一撤却又独树一帜也永远会和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撞在一起。

——这是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互相瞪着对方时脑海里迅速飘过的文字。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太宰治的黑色口罩上短暂停留了两秒。

气氛一时间变成剑拔弩张混合着寒冰刺骨,仿佛鸳鸯火锅被一刀劈开尽享冰火两重天。

中岛敦左看右看,一般主线情节这时候都会来一个什么意外变故啊或者反派出场啊,不然这还怎么进行下一步难道新旧双黑在昆虫博物馆前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等一下、昆虫博物馆……他朝着黑黝黝的过道望过去,尽头似是一片嘈杂,他心脏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伴随着诡异的旋律和耳畔熟悉的咳嗽声,花香刚漫出开一些,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直涌了出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噼里啪啦叽里呱啦,嗖嗖嗖的风声不断,眼前飞过无数黑影,嗡鸣一下一下振得耳朵发麻,中岛敦当即跳起反抗——完了一定是自己这张乌鸦嘴害得大家出来团建都碰上反派Boss啊啊啊啊啊月下兽启动横滨的美好未来将由我……

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神色自若稳若泰山,面前是一个手舞足蹈的中岛敦和一个——身上停满蝴蝶的——华丽绚烂的太宰治。

……来守护……啊咧?


导游小姐姗姗来迟:“不好意思啊,博物馆里第一个展厅全是活物,因为在墙壁上涂了特制香精和花蜜所以它们不怎么会出问题,没想到……”

一辆车在门口停下,江户川乱步从副驾驶上下来:“啊啊、因为国木田今天衣服的颜色和安全带太像所以被交警拦了好几次……”

宫泽贤治从后备箱钻出:“不好意思各位迟到了一会儿——”

与谢野晶子整理了一下领带,抬眼看时大吃了一惊:“太宰,你这是……”

泉镜花接话:“在表演‘招蜂引蝶’吗。”


“没办法、咳咳。”太宰治双手插兜,拍掉所有蝴蝶,最终下了结论,“有些人的魅力是用口罩封印不了的。”

“……”

既然话匣子被打开,中原中也自然而然上前一步伸手:“文件。”

太宰治猛烈咳嗽两声,眼巴巴望着他:“休息时间不谈工作哦,中也。”

中原中也气得踩他一脚。



05.

🍊:

🍊:刚刚就想问了,为什么你今天那么奇怪?


🐟:……

🐟:中也,我就在你背后三米不到的地方。


🍊:昨天落枕了,回不了头。


🐟:……

🐟:疼的是这里吗


[草稿箱]:djrhaicbexuanxjeis!¥49/;?



06.

纵然有一千个理由促使中原中也把后颈上太宰治冰凉的手拍开,但良好的公众意识还是让他把挥起来的拳头又放了下去。

四年之后第一次靠得这么近,中原中也吸吸鼻子,倒没有一点当年神户矿泉水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沁人心脾的花香。

他警铃大作,难道说……

中原中也侧身一步躲开,倒是很自然而然地回头看他,后者无辜地眨眨眼睛。

——难道说,这是另一个Omega的信息素?

不,不对。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同类之间的信息素总是会产生排斥感,而太宰治身上的这股味道,更像是点缀店面用的香水,清清爽爽,还、还挺好闻的……

呸、好闻个鬼。

但是当他看到对方那张挂着平淡笑容的脸时,又不太确定了——诡计多端的家伙,既然有办法掩盖自己的信息素,难道就没有办法装饰伴侣的信息素吗?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太宰治的笑容凝了一瞬,他看着中原中也的表情从惊讶到生气再到深深的排斥,像忽然踩空了一脚。他缓缓把手挪开放下,表情毫无破绽:

“既然中也那么在意那份文件的话,”他耸了耸肩,抽出一个纸袋,“……咳,那就给你好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中原中也凭直觉觉得在这点事上不至于耍花招,他抬手抓上纸袋,手套在上面摩擦出刷的一声,然而文件愣愣停在半空中,他用力往后拉,对方同样死死捏着,局面僵持不下。

中原中也勾起一抹冷笑:“……好玩么?”

太宰治微低着头,发丝遮住了半只眼睛:“诶呀,”他说,眼角弯起一个弧度,“不小心拿错了呢,这份是机密文件。”



07.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港口黑手党都没怎么把武装侦探社放在眼里,因此对方的计划如何、行动如何,态度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所谓的“机密文件”毫不感兴趣,毕竟有个江户川乱步镇场,重要的信息肯定聚集在脑子里。相反,港口黑手党的机密文件会议记录,只要太宰治乐意,就没有攻破不了的防火墙。这一来二去的不公平性,只是没有在明面上表示出来而已——中原中也咬了咬牙——既然今天被我抓到了,那岂有放手的道理?

这里是博物馆的大厅,每一件标本展品用玻璃罩隔开,中间过道较宽,他侧了侧身,朝离自己最近的人抛了个眼色:“小银!”

呲啦一声,手起袋落,他手腕上翻,左脚垫底右脚发力,文件忽地飞起。干净利落的杀手女孩身体前探,眼疾手快,敏锐察觉到异样的泉镜花火速移动,两人同时伸手去够脚步几乎擦出火焰。中岛敦在角落转身,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封面上那标志的橙点似乎暗示了那是太宰先生很宝贝的东西——地面有些打滑,他刚跑出去一点就被什么勾住了衣服,回头一看,芥川龙之介收回那截罗生门,恶狠狠地盯着他。

文件掉在地上,立原道造脚尖一伸,被与谢野晶子划出的小刀原地哧住。梶井基次郎偷袭失败,宫泽贤治单手把对方举起,场面混乱十分,好在今天是工作日,展厅里没有其他人。

想提前结束闹剧的国木田独步发动异能,制造吸盘手枪,刚扣动扳机就被广津柳浪一掌拍开,路线错乱,啪嗒一下,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顿时暗夜笼罩,眼前一黑,周围的人物隐藏起来,只有战火还在燃烧。

中原中也一脚踹开太宰治发动异能,文件嗖的飘起,对方捂着嘴咳嗽一阵重新将他扑倒,

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水晶灯剧烈震动,好在没有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咚的一下,不知道谁撞到了开关,一瞬间万物复苏,天光大亮。

中原中也气喘吁吁盯着头顶上的太宰治看,像十六岁港黑打架时呲牙咧嘴的小怪物要把猎物生吞活剥,血淋淋的视线扫过自己的搭档——不同的是几年过去,对方脸上绷带拆了,头发乱了,本就看不懂表情的脸被黑口罩严严实实盖住,只有呼吸还是有条不紊,眼睛还是暗淡无光。

芥川龙之介躲过白虎的利爪,罗生门的后驱力把中岛敦推出老远。开关一亮一灭,大家一站一起一趴一倒,终于在不知哪个传输过程中,纸袋裂开一道大口子,里面的纸张轰然降世,漫天纷飞,零零散散撒了一地。

中原中也低头去看,离他最近的是一张照片,橙色的偏长头发,嘴角沾着奶油,正朝着镜头翻白眼。他不信邪地翻过来,黑色圆珠笔写的字迹龙飞凤舞:「中也过生日时吃蛋糕的样子像小馋猫,真讨厌。」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抓起另一叠看——全是港口黑手党鸡飞狗跳的日常——厨房漏水把锅碗瓢盆全冲走后站在天花板上的自己、开完污浊后累得靠在树上对太宰治比中指的自己、抢过话筒激情开麦结果对错了伴奏露出错愕表情的自己……

——「中也第一次开机车撞树上了,真是又蠢又讨厌。」

——「中也绑的绷带都好丑,太讨厌了。」

——「讨厌的中也又擅自行动,不听话的狗活该被批评,啧。」

……

中原中也气极反笑,他把照片哐地丢回地上,朝太宰治走近了几步:“……永远都只会用‘讨厌’这样的形容词,你是没读过书吗混蛋太宰?”

对方撑着手臂,眼角露出轻蔑的神情:“‘混蛋’这个词我也听了好几年了,彼此彼此吧。”

“去死吧死青鲭!!”

“重复用词的愚蠢小蛞蝓……”

“你……”

“你!!”


……


……



“——你他妈的有对象不陪来这里快乐团建送这档子文件你是不是闲的??”

“——越来越大胆了啊中原中也一车的抑制剂你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08.

……


“……我什么时候用过抑制剂?”

“……我什么时候有的对象?……”



09.

空气诡异地凝固了。

从早上开始就提心吊胆的中岛敦拼命地靠墙站。得知太宰治会吐花之后他是惊讶的,得知吐着吐着人就会死时他是害怕的,得知唯一的解决办法是看中也先生穿女仆装喊那什么十遍的时候他是绝望的——秉承着良好的职业态度,他对这些机密文件完全没有兴趣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看到,但如果不是一张照片轻轻巧巧刚好落在他的脚边时他又好巧不巧低下了头——


后侧方的角度,照片里的男孩在扎头发,橙红似火,手指穿过发丝缠着一个橘子头绳,露出一截洁白的后颈,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被睫毛轻轻覆上,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只一眼便心跳加速的程度,中岛敦咽了咽口水,觉得在既惊讶又害怕以及没那么绝望的同时,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他对自己的身世经历很有自知之明,孤儿院出身、麻烦又强大的异能、认识一群怪物一样的朋友、一路披荆斩棘保卫城市……如果要拍成电影那必定是热血战斗剧,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的喜剧武打片。而现在,面对老天出的又一个难题,再加上刻意去谷歌了对应病症疗法,年少无知的小老虎终于砰的一下,悟出一个道理。

孤对电子也想成双啊加聚缩聚反应抓框人家碳氢还在里面手拉手呢横滨这座城市听起来也不冷漠吧太宰先生您偷拍得这么明目张胆这哪里是“最讨厌的人”您这分明就是……


中岛敦正义凛然,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把刚刚还在大眼瞪大眼对吼得不知所措的两人一堆一拉,啪嗒一下,锁在了安全出口的门外。


“——中也先生。”他朝着关上的门猛鞠一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太宰先生就靠您拯救了拜托了——!”


——您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的喜欢啊……



10.

“……他说什么?”中原中也靠在扶手上,“我这里做开颅手术可没有麻药。”

“中也。”太宰治皱眉,“我记得最近不是你的发情期。”

这成功让他想起上午被砸碎红酒的麻烦事。港黑干部啧了一声:“——关你什么事?管得也太宽了吧,前搭档。”

“我管得宽不宽暂且不提,”他鸢色的眼睛染上一抹笑意,“中也凭什么说我有对象啊?”

浓郁的花香在狭小的空间里散发开来,中原中也只觉得心脏上仿佛有火在烧。

今天出门的时候特地换了件西装,还是挡不住染上的红酒味,烟放在旧外套上,忘了拿出来——他颓然地放下手。

“……答不上来?”他轻轻咳嗽几声,“那我换个问法:是因为花香?”

“……”

“或者说,是因为你在意这……”

咚的一下,耳边刮过一阵风,领带被粗暴地抓起,他偏头躲过一拳。对方眼角微红,眼神犀利,闪着银色的光。他眉头紧锁,发丝散落,帽檐拉得有些低,看起来气急败坏:

“是!——我特别特别在意,在意得要死。”中原中也咬牙切齿,“毕竟你可是全宇宙之内第一讨厌的人,讨厌到根本不用耍小聪明把这种心情全部一笔一画写下来也深刻在印象里,讨厌到我每喝一杯酒就要在心里骂你一百遍。”

“……”

今早就开始的烦躁感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事实上从看到那些照片起他的心跳就变得古怪起来——有个人把自己的那么多过往好好保存着,喜悦的悲伤的愤怒的平静的,你追我赶或者并肩作战的,他想,但是又在今天如此刻意地交还给自己,是因为什么?

……是终于选择放弃的无可奈何、终于亲手把回忆撕碎的逃避吗?

——那可不行,中原中也在心里轻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你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你以为老子每次拼死拼活去救你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搭档是什么?……难道我学做饭是为了给黑手党省外卖的钱?我打扫你的房间是因为我特别闲我特别洁癖?叛逃就专心叛逃啊,大半夜扒拉在窗外像鬼一样我留个缝把文件都吹飞了,你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

太宰治眨眨眼睛。本意是想把话说开,但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出乎意料啊——他的思绪百转千回,一下子想到很多。从十五岁就开始抢着吃的薄荷糖,到十六岁打劫整个海鲜市场,再到十九岁偷偷潜入对方办公室给小憩的蛞蝓盖上西装外套,结果被对方的指尖勾住一片绷带。他听着中原中也跑火车一样的发言,觉得醍醐灌顶晕晕乎乎的。

对面松了点力道,气势却完全不减:“——这么会问怎么以前不问啊?我还能比看见你在浴缸放血更生气吗?什么都不说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惹恼我的是你,每次做完什么事就临阵脱逃假装忘记的也是你!……哈,你不会觉得现在掌握局面的还会是你吧?说什么对我的呼吸了如指掌,反过来不也是一样的么?”

“——能让人虎那小子那么着急,盖也盖不住的花香?吐花然后会因此死亡是吧?”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如果我开膛破肚,把你这一肚子坏水倒干净了,这病也该好了。”中原中也叹一口气,“到现在了还想继续演戏?......这怎么可能是真的花吐症。”

“你……”

“我怎么知道的?”他冷笑一声,露出一截虎牙,“因为老子在十六岁就得过,花瓣堵在气管里,连说话都是钻心刺骨的疼。”

怎么可能不停地咳嗽啊,怎么可能让花瓣一大把一大把落下来啊——完完全全像被扼住了喉咙。芬芳的花朵不需要利刺,仅凭其柔软的花蕊就足以使人缴械投降。

他的瞳孔里似有火光在跳跃。

“然后我一杯一杯地喝酒,一遍一遍地骂你,几杯红酒灌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因为花朵它不断汲取汁液,疼痛到后来就成了习惯。”

“——直到你把我背回去的那天,完成了一次临时标记。”

爱人迈出一步,神明便得救了。

他神经紧绷,指尖发颤,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

“——你说,这算不算、特别、特别、在意你?”


太宰治直直地盯着那双眼睛。它们像蓝水晶的火焰,又像红宝石的血液,燃烧着,沸腾着,尽头是落于心上的一片花海。

他曾经确实是个胆小鬼,看不清的光就要斩断,捧不起的爱就要藏起,直到今天退无可退,他呆呆地站着,亲眼看着那双手摘下自己的口罩,也好像是撕下一块伤疤,沾血的向日葵花瓣从唇缝滑出,落地无声。

但他眼底荡起一片涟漪。

“中也……”


十五岁的中原中也咋咋唬唬,说混蛋太宰你走得好慢啊快点跟上。

十六岁的中原中也干净利落,喊道,死青鲭抓紧时间回家还要煮螃蟹呢!

十七岁的中原中也风光灿烂,一步一回头,在后方还能受伤?他拉起自己的手查看,你还真是个笨蛋。

十九岁的中原中也看上去更加成熟稳重,疲劳的工作之后,在转椅上撑着脑袋睡着,嘀咕着某个人的名字。

……

一切的一切,当二十二岁的中原中也把这么多真相一齐砸向他的胸口时,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悄然打破,又有什么东西确乎是一直都没有改变。

……

从初遇时就想千方百计引起你的注意这件事没有变,把花瓣一片一片叠好塞进上衣口袋时心里默念的名字也没有变。


太宰治颤抖着的指尖穿过对方的发丝,他低下头去,从眉心到鼻梁再到那两片从一开始就喋喋不休的嘴唇,冰凉的露水顺着花瓣一齐坠落,融化于迟到了几载天光的吻中。

“花吐症才不需要开膛破肚,中也。”


藏在最深处的花朵汲满心脏的血液,会带着一切爱恨与回忆,生根、发芽。

会出卖喜欢。


——但爱需要。  




















——END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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